金翔龙院士出生时中国正处于民族危急、国难当头的时期,他的幼年是在颠沛流离之中度过的。他生性好动、好想,读书是他钟情的乐事,探险家那惊心动魄的历险,科幻作家笔下那离奇而又充满诱惑力的想象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憧憬的涌动引起他赞羡科学探险和发明创造的伟大,他想自己也应成为其中的一员。为了这个愿望他选择了最接近于他想象中的角色的专业——地质。1952年他如愿以偿,走进了北京地质学院的大门。似乎一切都在想象之中,他心想日后可以步行于高山峻岭,放眼于祖国河山,陶陶然,眼前一片浪漫色彩。然而,现实给他泼了不少冷水。他本来是想读北京大学或清华大学的地质系,因为那是理科性质的。但院系调整后合并成立的北京地质学院是一所工科性的院校,讲授的课程有不少是工科的课程,如投影几何、机械制图、电工学、机械原理与零件,以及社会科学课程,什么组织管理与安全等等。最令他伤脑筋的要数那材料力学、理论力学,以及那些有关机械设计、矿山掘进设计的课程了。面对教学安排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课程和考试,还有因时间紧得几乎无法让他去思考问题和涉足旁门的苦恼,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选此专业。他想到了转系、换专业,但学校严格的管理制度是不允许这样做的。有一次,在考试复习期间他看了一些小说,结果被学校点了名;还有一次在山西大同实习,趁休息的时间他长途跋涉观看了著名的“悬空寺”名胜古迹,谁想到回来后不仅挨了一顿批评,还受到了将实习成绩降了一个等级的处理。在当时,他的心里是极不平衡的,但别无它法。这些虽已成往事,但每谈到此,他都能很理解地解释道,彼时彼景,当时的中国教育全忘记了对“素质教育”这件大事的设置与安排。
大学里值得安慰的是野外实习,它弥补了金翔龙近乎破碎的“地质梦”。每当登山涉水时,他的心中有说不尽的欢悦,好像一只被放飞的小鸟凌空展翅。特别是为收集论文资料的毕业实习,更令他激动不已,让他体验了一场近乎探险的风餐露宿的经历。他们西行,直抵青海柴达木盆地边缘的巴嘎柴达木湖,携带帐篷、水、食物、电台和枪支,骑着骆驼深入柴达木的腹地。神秘的柴达木,吸引了这些不速之客,当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在《亚洲腹地旅行记》中的描写,几十年后似乎被他亲历了,一种自豪、自强感油然而生。他找到了一种感觉,一种体现人生价值的理念,他知道了科学和人生的含义。这次实习深深地冲击了他的意识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幼稚幻想和浪漫情调,他变得成熟了。实习工作中起早贪黑地赶填地质图,不断地与沙漠区地质生产的组织与管理和沙漠区作业的安全等问题打交道,尤其是在后期,由于队伍突进柴达木盆地深处的速度过快,补给跟不上,在深处工作的人员缺粮断水,饥渴待救,情况十分危急。他的工作点正处交通咽喉。因此,他们全力地投入了运输抢救工作之中。人与自然的搏斗,为求科学真知而付出的代价,虽然仅仅是一次毕业实习,但置身于这个现实当中的他真切地感觉到理想与现实、幻想与实际的分野,理想并非单凭想象就能实现的,他开始领悟到了学校讲授各类课程的实用意义。
对事物的认识和理解往往需要经过一段工作的实践过程,他真正的理解“书到用时方恨少”和学校里各类课程设置的必要性,却是在他毕业之后参加工作的岁月里。
毕业前夕,国家《十二年自然科学技术发展纲要》正在制定,“向科学进军”的口号震撼了每一个热血青年人的心。尤其是像他们那些面临毕业、跨入社会的学子们更是热血沸腾,情绪激昂。由于国家建设的需要,许多同学还未来得及写毕业论文就被提前分配走上了工作岗位。金翔龙和一小部分同学仍然留在校园内,大家按部就班地写论文、待答辩、填志愿、等分配,心中的不平静是可想而知的,他也不例外。他想了很多,望着地图,他看到了祖国的西部那浩漠无际的区域,他曾在柴达木盆地做过实习,那是沉睡的待开发的地方。他的视线由西向东,祖国东部那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像无数问号组合而成封闭的曲线唤起了他的冥想,引起了他的沉思:海洋——平静而神秘,平淡而诱人,那里不也是未开垦的处女地吗!似乎一下子他的灵感被激发,他似乎找到了科学探索的归宿。他热爱祖国的西部边陲,也憧憬探险式的生活情趣,他也曾多次请求去西藏,然而占中国陆地面积1/3的广阔的海域和尚待开发的海洋科学新领域对他有着更强大的吸引力,他最终选择了海洋——这条科学探索的坎坎坷坷但从未回头的路。